食心计46——东走西顾
这几日朝中无事，你也松快了不少。晚膳后捧着书看得昏昏欲睡，到底放下书无聊的抬头看向窗前的美人，天还亮着，带着柔和的光洒进窗内。
“怎么无精打采的？”你看着书案后的扬州，浅色的发披在身后，侯笔已经放下，案上的字方写到一半，潇洒中又自带一番风骨，倒是少见他写行书。
“今年夏天雨水充沛，本是好事。可晚生担心……”他转过身，眉头轻蹙，你已了然。他昔日求学为官时一直跟在墨卿先生身边治水，水患造成的危害他再清楚不过。洪涝瘟疫，百姓流离失所……于是每到夏季他便免不了担忧，何况今年的雨降的实在频繁了些。
“黄河沿岸的地方都有上报，今年还没有决堤的征兆，也已经加固了。”你回想着近几日的奏折安抚他：“也多亏了你和伊老先生当年的提议。”
他的神色安定了下来，你转过话题夸起了他今日这身衣服，对面人白皙的脸上飞上轻红。只是这黄河年年修，又有多少银子落到了实处，你在心里叹息。你登基后第一年就让东璧前去彻查过，虽然大力整顿了可难免有疏漏。何况天灾不是杜绝了人祸就能阻止的。
他今日穿了一身湖蓝的夏衣，上面绣着大多的白雪塔，在夏日里清爽干净。除此以外还有松花色霜色柳色三件，皆是今夏的新衣，无论外面如何宫中生活总是安逸的。你撑着下巴看他，任由他解开你的腰带。
那么这份安逸可是他想要的？他的发尾蹭的你有些痒，衣上大片的花绽放，轻盈的露水打湿了那隐在花瓣下的轻蕊。他曾经是有抱负的，也是难得擅长治水又一心为民的不可多得的官员。
这几日你不是第一次想起这个问题了，昨日你去了一品锅的宫中，连着几天降雨难得有个晴天，他对着院中的花架临摹的兴起，你却总觉得他站在那里有着说不出的违和，这里不适合他。
你本是兴致冲冲的带着礼物去找他的，临到宫门口却停了脚步，最后还是他抬头看到了你。送了龙井新衣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，后宫的每人你都精心为他们选了新衣。小笋的是浅金搭橙黄色，鹄羹是丁香映轻粉色。而一品的这件和他那件春衫相似，上好云锦织就，月白色的衣上没有太多装饰，唯有边缘用烟灰色与石青色绣着云山雾海。
他平日喜爱深色的衣物，其实这样浅淡的颜色更显得人飘逸出尘。不像在深宫，到真的像是在山林中。天气炎热，他的发全数高高束在脑后，松柏色的发冠箍住，附身看向你时有几丝顽皮的发滑落。
轻粉色的花架上飞来只蝴蝶，薄薄的翅膀煽动，花瓣纷纷落地。细碎的声音从花架下传出，你只觉得阳光刺眼，喉咙中干渴一片。说不出想要的是清凉茶水还是身上人的慰籍。长长的柱身通过窄窄的径，吸取着花蕊最深处的蜜，浓甜的香气四溢。
于是在那样极 乐的恍惚中，你却奇异的分神想着，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？无价的珍宝能得到一份已是不易，你贪却心的想要拥有更多。身体最轻盈的时刻思绪也变得纷乱，最后被不满的人含蓄的 撞拉回神智。
纵然你们之间大多是阴差阳错，无可奈何，可最后到底是你的自私困住了所有人。如今你们正情浓自然千好万好，若是多年后时间抹去了一切，或许曾经的不甘也就显现，最后彼此变得面目可憎，当然也要你能有个多年后。
不是两情相悦就是结局，你们还有那样漫长的生命，感情能维系多久，日后又会怎样？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，他们本来居于庙堂之高或江湖之远，你也该选几位恭顺的后妃平衡前朝传宗接代，从来不都是如此吗？只是那也太无趣了。
“美人？”大抵是你的分神绷紧了手中的发，稍稍扯痛了身前的人，福公疑惑的唤你，头却一动不动怕干扰到你。他的发尾分为三股握在你手中，镜中的男子长发凌乱，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看你任由你胡闹，你拿过木梳重新放开了手中的发。
究竟哪一条路更好呢？他们是怎么想的，你却不敢直接问出。官场沉浮朝臣倾轧，不知有多少人能保持初心全身而退，但至少他们曾经都曾意气风发一心报国。而在他们还没有这染缸污浊前将他们护在你的身后，这样真的对吗？又或者有一天变心的人是你……
你摇摇头停止乱想，光滑柔软的发怎么也拢不住。前几日你看了龙井束发后的样子觉得不错，夏日炎热这样扎起清爽又干净。你不敢在他头上试验兴冲冲的找了福公，只是自己做着简单给人梳起来却不容易。于是最后佛跳墙走出宫门时，与他身上华服不相衬的是脑后简单利落的马尾，只有一侧多出了一缕三股辫在最后的挣扎，好在美人怎样都是美的，你心虚的安慰自己，这样多凉快。
没想到不知他说了什么，大家居然一致觉得这发型真的不错，甚至几天后小笋找来，期期艾艾的开口说宫人扎的没有你好，你真是一个字都不信……再然后除了锅包肉大家的头发都让你祸害了一遍，最后连官员下朝后在家中都开始不再严肃的束发，于是单马尾之风突然在京中盛行，几月后的你莫名其妙的发现京城新潮流的诞生。
琉璃屏风上的山林被云雾缭绕，戏水鸳鸯的色彩也被池中雾气蒙上了纱舞，你的全身都在晃，许久才从几乎散架的碰撞中缓过来。小兽在林间小路来回穿梭，远处的温泉喷涌。轻薄的衣料本是搭在四扇屏风上，不知何时在意乱情迷被扯落，散落了一地的花。“好端端的，非要跑到这里来，我们又不是在偷情。”锅包肉的嗓音中尚带着力尽后的慵懒，略微坐起看看了清池外凌乱的情形。
“说的好像朕想这样似的。”你趴在池边咬牙说，即使好好的在浴桶中沐浴，最后也是弄得满屋满地的水，还不如直接来这里方便，今天不也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，就一路从榻上到了水里。只是难免怕起居注上不好看，大臣们又说你什么骄奢享乐，所以才不让人跟着。
“正好换上那件衣服看看。”你看向帘外架子上整齐挂着的长袍。雪青色的新衣上绣着浅金色的松柏暗纹，袖口和腰身皆收紧方便行动。在室内看不真切，到阳光下却是无数景象尽显，北地道台府中的风霜在炎炎夏日中凛冽依旧，看上去平平却是宫人们赶制了半月才制出来的。你想要给他最好的，即使他在这上面一向不在意。
他果然没有什么太多的神色，看不出欢喜也没有抵触，反而一眼看穿了你的心不在焉。你自然不能说实话，想了想提起了另一件头疼事。
“朕收到了莲华的战报，依旧是边关大捷。只是……”你叹了口气。“这次回来，朕不打算让他出京了，可镇守边境的将领却没有合适的。”良将难求啊，可你想到暗卫传来的消息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莲华再陷在战场中了。
“可惜了，若是卿卿还在朝中，朕定毫无顾虑。”水中站的不稳，你撑着他胸前才勉强立起，仍不知死活的调戏他。“您说笑了。”他扶着你，两个人却都跌倒在水中。
“说笑？你如今不也仍在练习骑射。”因为朝上众人说外戚专权，他手中的兵权全数交了出来，连家族都低调了许多，可即使在这锦绣后宫中，他也未曾一日懈怠过。就像这件华衣，到底比不过他如今仍珍藏在寝室内的那件红袍黑衣的战甲。
他的确比你自律的多，你有些惭愧。早不是小孩子了却还要他时刻督促，你沉下去埋在水中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“习武是一生之事，自不可一日懈怠。何况……”他咽下了后半句话，否则如何护你周全。
“您为何从未起用过西北那位？”他率先走了出去。“秦国公？”你从水中站直身子准备出去，想了想却又坐回去。“西凤啊，他在西北待的好好的，调到南方只怕水土不服。”
何况他算不得你的心腹，你暗想。这位秦国公可是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战功一步步走上来已至封侯的，甚至昔年攻下邻国多赖于他，先太子也不过名义上的主帅。你封地在西北自然和他没少打交道，有过矛盾也有过惺惺相惜，可如今毕竟地位不同但你仍忌惮着他。他的勇猛谋略皆不输人，也是那位唯一和楚逸和棋之人，从低微之身到如今地位想必不易，如今西北虽安定却不好轻易调回他。
“西——凤——您还真是体恤臣子。”“哪里就扯上这些了。怎么，你还记恨他叫你的那几声郭小将？”虽然年龄不比锅包肉大几岁，可对方毕竟早早参军，当初难免把他当孩童后辈看待，可是让他不服了许久。
又或者如今也是不甘的。“若是你当年没有应了我，如今成就不会比他低的。”“您又在胡思乱想了。他保家卫国，我也在守护我最重要的事物。何况离了我，您只怕又要焦头烂额了。”原本离开的人又回到了你身边。
是吗？你不得不承认你被安慰了许多，却不想松口。“什么焦头烂额，朕现在清闲的很……”你斜乜了他一眼，“只怕不知多少朝臣在背地里骂朕昏君了。”靠在池边的人把你单手抱起放到他身上，在你耳后轻语：“那便坐实了它。”丛丛水渍从汉白玉的池璧边溢出，最后在暗色水磨石留下蜿蜒的痕迹。
入夏以来你确实没有太过忙碌，如今最重要的只有一事，你信步走向宫中一角。湘莲暂住在那里一处临水的阁楼，那本是历代登高望远之处，你走过去时一瞬有了金屋藏娇的错觉，连忙摇摇头挥去这可笑的想法。
陆槐方留下的遗害仍存在你身上，用湘莲的话说，犹如烈火烹煮，釜中的水已干，下面的火却还在烧着，你无法扑灭大火只能不断地加水。自请他入宫后，你便每日向他学习吐纳修炼之法，试图将体内的力量控制。好在一番探讨后你们确认你先前的做法没错，日后更是要多赖于他的帮助。
对于这般世外高人，你实在无可报又不知靠什么结交，只能吩咐宫人更加仔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且不要打扰他，把宫中珍藏的道家典籍尽数赠予他。
不过他多年修行，大概早已不在意这些，反而说受之有愧。你自然不肯，救命之恩哪里是这样就能轻易报答的。即便不是他，只要你能寻到的高人都会礼遇十分。
“你对我这般，待我的好，皆是因为我救了你？”他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，一字一顿的问出。他这说法有些不合适，但你想了想一时也无法反驳，你的确是因为他几次相助生出的亲近之情，可并不只是这样啊。
“先生助我多次自然当涌泉相报，在下也是钦佩德行，仰慕先生风姿。”你斟酌着字句。毕竟除了你幼年时无意见到的仙人，他是你唯一接触到那个层次的人。
自古以来即使是帝王也对方外之人尊敬又加，只是你求的不是长生。即使大陆上流传空桑皇室乃仙人后裔，你却明白那多不过为造势，多一分受命于天的色彩。
“那副画你还留着？”室内因有他在多了清凉和古旧的气息。“自然。”你不知他为何问起此事。“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，在洞庭湖中。”他仍是低缓的声音慢慢道出，却略显干涩，冰蓝色的瞳直视着你的眼睛。他自水天相接之处遇到你，将你带回居住的水岛，并不是你口中从海浪中救起你的人。东海？他此生都未曾踏足过。
后面的话你听不真切，却也知道不过是在验证一个你不愿猜测的真相，你居然错认了救命恩人，竟然能这么糊涂。亏你三番五次的打搅他，原以为他是不喜生事才否认的，原来是你一厢情愿。
不是没有端倪的，频繁梦到的深海中濒临死亡的窒息，温润的唤醒你的声音，以及在陆槐方的幻境中终于看清的那双赤红色的瞳。原来不是他，从来不是，又或者你早已有了猜测却不敢承认。
你是怎样离开的，你记不清了。只尚记得诚恳的说即使没有这一桩他也帮了你多次，没有他你或许连京城都回不来。你走时有些恍惚，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毫无一丝变化。若不是他，还有谁呢？谁还能从海啸来临之际的深海中将你救起，又不发一言的离开？
找了全网发现龙井皮肤好像没有宣传图
嗯其实这章本来是滴——但是最近查的严，差不多一周前就看见通告说屏蔽后仅自己可见，也不能修改了，所以拖了一阵没发，嗯我们可以美好的想象balabala
そして这两章标题连一起的，以后新出场的食魂大概都进展比较缓慢，湘莲暂时就到这。接下来是阿喻，白菜，俞生。
然后这一章部分是很早之前就想写的，当时锅包肉连焕新皮肤都没有，所以就想没有新皮我就写一个，谁让我不会画……结果，不得已改了设定。好几次了每次一咕咕就被官方抽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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